齐天阙-第1章 归途
fushu
1 月前

【设定说明】 说一下本书的设定,因为是元婴修士,真气有限所以没办法长时间域控飞行,还有马都是有些妖的血统所以比一般御空这些还快,更持久。 【以下正文】 海风咸涩,鸥鸣渐远。 姜青麟驾驭的小舟终于靠上了一处荒僻的沙滩。 他跃下船,将小舟拖上岸藏于礁石之后,脸上并未覆着那层平凡的面皮,剑眉星目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,却也带着一丝离岛后的沉郁。 脚踏实地的瞬间,他敏锐地察觉到数道气息自不远处林中飞速接近,速度极快! 姜青麟瞳孔微缩,右手下意识按向腰间古朴的剑柄,体内真气悄然流转,周身自然散发出一股沉凝的气势。 来人修为极高,为首之人的气息渊深似海,竟隐隐给他一种压迫感,其修为恐怕已至元婴之境! 他凝神戒备,目光如电般射向来人方向。 只见数名身着不起眼灰色劲装、气息精悍内敛的汉子迅速现身,呈护卫阵型散开。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,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,眼神锐利似鹰隼,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常弘。 他甫一看到姜青麟的真容,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如释重负,随即化为特有的肃穆与恭谨。 他几步抢到姜青麟身前约一丈处,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,行了一个最标准的礼,声音洪亮而充满敬意: “下官锦衣卫指挥使常弘,参见殿下!殿下万安!” 姜青麟心中微动,面上不动声色,沉声道:“免礼。锦衣卫北镇抚司,不是在先帝朝便已裁撤封存?常指挥使何故在此?”他的目光审视着常弘,带着一丝探究。 “殿下”这个称呼,让他瞬间意识到,自己青云岛之行前的身份,恐怕已不再是秘密。 常弘站起身,腰杆挺得笔直如标枪,恭敬回道:“回禀殿下!全赖殿下在桂州立下大功,上呈陛下惊天阴谋!陛下震怒之余,深感非雷霆手段不足以肃清魑魅,遂于三月前下旨,重启锦衣卫,重开北镇抚司!下官蒙陛下信任,掌此重任。陛下更亲口谕令,命下官务必寻得殿下,护卫周全。下官不敢怠慢,在桂州查办周明远逆案的同时,便已广布密探,全力搜寻殿下踪迹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沉稳有力,“殿下行踪飘忽,隐姓埋名,下官麾下儿郎费尽周折,一路追踪线索,耗费两月光阴,方才探知殿下最后出海之地。又经多方打探附近经验最老道的渔民,甚至牺牲了两名精通水性的好手强闯迷雾海域探查,才最终确认了青云岛的大致方位。此地阵法玄妙,非寻常修士可寻。下官本已决定,若再过两日仍无确切消息,便亲自驾船出海,拼死也要寻到殿下。天幸殿下安然归来,下官总算不负陛下重托!”言语间充满了完成使命的郑重与对姜青麟安危的深切关切。 姜青麟点了点头,心中对锦衣卫重启后的高效与决心也暗自凛然。他继续问道:“桂州案,进展如何?” 常弘神色一肃,迅速禀报:“托陛下洪福与殿下奠定的基础,桂州大局已定!巡抚周明远及其核心党羽已被尽数擒拿,押解进京候审。其余州府涉案官吏,凡有牵连者,皆已落网。邪魔外道方面,‘血月宗’、‘凶冥宗’两处重要巢穴已被捣毁,骨干伏诛,余孽正在清剿。”他略微停顿,声音压低了几分,带着锦衣卫特有的谨慎,“此外,在查抄周明远密室时,搜出大量密信。其中…除了一些与朝中官员的往来,还发现了数封与某位宗室郡王府的书信。”常弘谨慎地略去了具体名号。 姜青麟眼神微凝,但并未追问具体是谁。涉及宗室,自有皇爷爷圣裁。他只是淡淡道:“嗯。你处理得很好。” 常弘心中一松,恭敬道:“谢殿下。陛下严令,下官首要之责便是寻得殿下,确保殿下平安。唯请殿下示下,是否即刻启程返京?陛下…甚为挂念殿下。” 姜青麟目光投向北方,京城的方向。 岁末之期将近,皇祖父的旨意、桂州案的后续、以及父王血仇的线索…都如无形的丝线,牵引着他。 他缓缓点头:“嗯,是该回去了。走吧,进京。” 常弘如蒙大赦,立刻转身,做了个手势。 一名锦衣卫迅速牵来一匹神骏异常、鞍鞯齐备的黑色骏马。 常弘亲自上前,姿态恭谨地扶住马镫:“殿下,请上马。”待姜青麟稳稳坐定,他才利落地翻身上了自己的马,并未僭越地护在姜青麟“身前”,而是稍稍落后半个马身,居于侧后护卫位。 其余锦衣卫则无声散开,形成警戒队形。 “启程!”常弘低喝一声。 一行人马,卷起细沙,朝着内陆,朝着那座权力与漩涡的中心——大齐京师临淄,疾驰而去。 海风将姜青麟的玄色衣袍吹得猎猎作响,他端坐马上,青云岛的涛声与某个娇蛮少女含泪的誓言,似乎还萦绕在耳畔。 前路,已非江湖。 马蹄踏过官道,沿海的湿润空气渐渐被内陆的干燥尘土取代。 沿途所见,民生景象各异,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帝国长卷,既有承平的安稳,也透露出潜藏的疮痍。 行至一处名为“安平”的富庶县城,景象尚算繁荣。 城门守卫精神抖擞,盘查有序。 城内街道宽阔整洁,商铺林立,货物琳琅满目,吆喝声此起彼伏。 行人衣着光鲜,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。 茶楼酒肆里,说书先生唾沫横飞,讲述着秦王殿下奇袭清国粮道的传奇故事,引来阵阵喝彩。 姜青麟一行低调穿过,所见所闻,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。 这才是大齐应有的气象。 然而,离开安平县不过百余里,进入相邻的“永丰”县地界,画风陡变。 时值初冬,本该是农闲休养生息之时,官道两旁的田地却显出几分萧条。 沟渠淤塞,田埂失修,偶有几处低洼地还残留着大片浑浊的水渍,散发着淡淡的腥气。 路过的村庄,房屋大多陈旧,不少有修补的痕迹。 村民们衣衫虽不算褴褛,却也洗得发白,面有菜色,眼神中透着一丝麻木和不易察觉的畏缩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,与安平县的生机勃勃形成鲜明对比。 “殿下,”常弘策马靠近半个身位,声音压得很低,“永丰县去年夏秋之交曾遭了水患,朝廷同样拨下粮款用于赈灾和加固堤防。但看眼前景象,似乎……治理得远不如安平。” 姜青麟微微颔首,目光沉静地扫过田野和村落,最终落在一处明显是新修不久、却显得颇为单薄简陋的河堤上,几处堤段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渗水痕迹。 他的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:“朝廷的钱粮,看来并非每一处都落到了实处。硕鼠之患,无处不在。” 进入永丰县城,凋敝之感更甚。 城墙略显斑驳,城门处值守的衙役懒散地靠在门洞边,对进出的人爱答不理,眼神却不时在过往行人、尤其是带着货物的商贩身上逡巡。 街道还算宽阔,但行人稀疏,商铺大多门可罗雀,偶有开门的也是货物稀少,掌柜伙计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。 几个形容枯槁的乞丐蜷缩在背风的墙角,无声地诉说着苦难。 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气和恐惧弥漫在空气中。 姜青麟的目光扫过县衙方向时,似乎瞥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包,眼神绝望而固执地死死盯着大牢那扇黑沉沉的铁门,嘴唇无声地翕动着。 他们在城中唯一还算像样的驿馆安顿下来。 驿丞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吏,行动迟缓,言语间闪烁其词,眼神躲闪。 常弘心领神会,安顿好姜青麟后,便亲自带了两名精干手下,换上不起眼的便服,悄然融入了县城的市井之中。 姜青麟并未留在驿馆,他换了一身半旧的青色文士长衫,束起墨发,仅带了一名同样便装、气息收敛的亲卫,信步走上永丰县略显冷清的街头。 他想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,去感受这片土地真实的脉动。 街角,一个卖杂粮煎饼的小摊前围着三两个顾客。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,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个衣着破旧、牵着个瘦小男孩的妇人多舀了一勺面糊。 妇人千恩万谢。 姜青麟走近,要了一个煎饼,随意攀谈:“老哥,生意如何?” 摊主叹了口气,一边熟练地摊着饼,一边低声道:“勉强糊口吧。去年那场大水过后,收成不好,粮价又贵,城里人手里都紧巴巴的。我这小本买卖,也就图个温饱。”他指了指旁边箩筐里黑乎乎、掺杂着不少麸皮和沙土的糙米,“您瞧瞧这米,就这成色,价钱还比往年贵了两成!都是那些黑心粮商囤积居奇!官府……唉,睁只眼闭只眼罢了。” 姜青麟默默接过煎饼,付了钱。粗糙的口感,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涩味,印证着摊主的话。 又行至一处略显偏僻的街巷,一阵压抑的争吵声传来。 只见两个身着皂隶服的衙役,正堵着一个挑着新鲜蔬菜进城贩卖的老农。 其中一个衙役叉着腰,唾沫横飞:“老东西!进城费!卫生费!摊位费!懂不懂规矩?加起来五十文!少一个子儿,你这担菜就别想卖了!” 老农满脸皱纹如同刀刻,背脊佝偻,苦苦哀求:“差爷!差爷行行好!小老儿家里就指着这点菜换点盐钱……实在是……五十文太多了!求您高抬贵手……”说着,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。 “滚开!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?”另一个衙役不耐烦地一把推开老农,老农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,菜担子也歪了,鲜嫩的菜叶散落一地。 衙役看也不看,一脚踩在菜叶上,狞笑着:“要么交钱,要么……嘿嘿,跟我们回衙门‘说道说道’?” 姜青麟身后的亲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,手按向了腰间的短刃。 姜青麟微微摇头,示意他稍安勿躁。 他走上前,声音平静:“两位差爷,这位老丈的进城费、摊位费,我替他付了。”说着,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,约莫一两,递了过去。 两个衙役一愣,看到银子,眼睛顿时亮了。 为首的衙役一把抢过银子,掂量了一下,斜睨着姜青麟:“哟,读书人?挺大方啊!行,算他走运!”他贪婪地将银子揣进怀里,竟丝毫没有找零的意思,冲着老农吼道:“还不快滚!算你遇到贵人了!” 老农感激涕零,对着姜青麟连连作揖,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菜,挑起担子,踉跄着赶紧离开了。 两个衙役得意地哼着小曲,正要离开。 姜青麟忽然开口,声音依旧平淡:“差爷,这永丰县的规矩,进城费、卫生费、摊位费加起来要五十文?不知可有县衙明文告示张贴?” 衙役脚步一顿,回头瞪着姜青麟,脸色沉了下来:“小子!你什么意思?多管闲事是吧?衙门的事,轮得到你一个穷酸书生过问?拿了你的银子是给你面子!再啰嗦,信不信老子把你一起抓进去?”说着,手按在了腰间的铁尺上。 姜青麟身后的亲卫眼神一厉,气息微凝。姜青麟却只是淡淡一笑:“不敢。只是初到贵地,好奇问问。”他不再多言,带着亲卫转身离开。 两个衙役看着他的背影,呸了一口:“算你识相!” 回到驿馆不久,常弘也带着一身尘土回来了,面色凝重。他屏退左右,低声向姜青麟禀报: “殿下,此地情况……比看到的更糟。” “百姓怨气颇深,但敢怒不敢言。县令陈有德,表面清廉,实则与城中几家大粮商、绸缎庄关系盘根错节。去年赈灾粮款,据说被层层克扣,真正到灾民手中的不足三成!修堤款项更是被偷工减料,中饱私囊。县丞李茂,是陈有德的心腹,负责具体经手,据说手段颇为酷烈。刚才属下在城南茶棚,还听到几个行商私下议论,说李县丞在州府颇有倚仗,行事才如此肆无忌惮,连州里派来查账的官员都被他‘招待’得服服帖帖,最后不了了之。” “另外,”常弘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,“属下在县衙后巷,无意间听到两个醉酒的衙役吹嘘,说他们替‘李爷’李茂办差,如何威风,如何从商贩手里收‘孝敬’……” 姜青麟眼神沉静如深潭。 他脑海中闪过那老妇绝望的眼神,衙役的跋扈,摊主的叹息,老农的佝偻背影……这一切,如同冰冷的针,刺穿着他身为亲王的责任感。 这趟归途,所见所闻,不再是模糊的奏报,而是活生生的、亟待拯救的民生疾苦,以及盘根错节、亟待斩断的毒瘤! “常弘。” “卑职在!” “此事不能姑息,但孤需尽快回京面圣。”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常弘,“你即刻选派一名精明强干、处事老练的百户,持孤王令牌,全权负责彻查永丰县贪墨案!调集附近州府锦衣卫人手供其差遣!” “是!殿下!”常弘肃然领命,立刻转身出去安排。 “告诉他,”姜青麟的声音冰冷而清晰,“孤要他:第一,即刻查封县衙账房、粮仓及涉案粮商库房!控制陈有德、李茂及所有涉案人员!第二,提审相关胥吏、粮商、里正,务必查清贪墨钱粮去向及所有同党!第三,释放所有因抗捐、伸冤而被构陷下狱的无辜百姓!第四,抄没陈有德、李茂及涉案粮商家产,除留部分维持经营外,其余尽数用以补偿被盘剥之百姓、平抑粮价及重修堤防!第五,将那两个衙役杖责一百,枷号示众三日!以儆效尤!” “此案所有细节、人证物证、处置结果,整理成卷,飞马急报御前及孤处!后续赈济、修堤事宜,由他督同吏部、户部派员在此督办落实,务必使钱粮真正惠及百姓,堤坝工程须经工部查验合格!孤回京后,会亲自向陛下奏明此地情形!” 命令条理清晰,雷霆万钧!常弘迅速领会,沉声道:“殿下放心!卑职定选派得力人手,将此案办成铁案!永丰县的蛀虫,一个也跑不掉!” 很快,一名面容精悍、眼神沉稳的锦衣卫百户被常弘带到姜青麟面前,单膝跪地:“卑职北镇抚司百户赵振,参见殿下!请殿下示下!” 姜青麟将令牌交予他,目光如炬:“赵振,孤将此案交予你,是信你之能,重你之责!务必秉公执法,除恶务尽,还永丰百姓一个公道!若遇阻挠,可凭王令,调动一切所需力量!孤在京城,等你的详报!” “卑职领命!必不负殿下重托!”赵振双手接过令牌,声音斩钉截铁。 姜青麟不再多言,转身对常弘道:“此地事了,即刻启程!” “是!” 夜色深沉。 驿馆房间内烛火摇曳。 姜青麟独坐灯下,听着窗外隐约传来锦衣卫缇骑调动、衙役呵斥与百姓低语交织的声音。 永丰县的蛀虫正在被连根拔起。 目光投向北方漆黑的夜空,那里是临淄的方向。 皇爷爷、未解的谜团、等待的故人……还有这亟待整顿的万里江山,都如同无形的巨网,等待着他。 永丰县只是一个开始。 翌日清晨,队伍再次启程。 姜青麟端坐马上,玄色衣袍在晨曦中显得愈发深沉。 他最后看了一眼笼罩在薄雾中的永丰县城,县衙方向似乎已有锦衣卫在张贴安民告示。 “走吧。”声音平静,却蕴含着扫除污秽后的坚定力量,“加快行程。皇爷爷,还在等着。” 马蹄声踏破晨雾,卷起烟尘,坚定不移地朝着那座盘踞着赤龙、也蛰伏着无数未知的帝都驶去。 每一步,都踏在帝国的土地上,承载着万千黎民的期望,也肩负着扫清更多阴霾的重任。